年·绊
宋晓帆
日落过一个钟头,烟花初放之后,大概在七点左右,是老家旧例祭灶的时间。
祭灶算得上是除夕夜最具仪式感的一项活动,我们家族的规矩中一般由本代的家主带着自己的长子进行仪式,一共要有三轮。
我恰是家中长子,因此每年大年三十,我都会同我父亲冒着冷风出门,手里捏一把香,从中首的窑洞灶台开始,祭拜七个需要祭拜的点。我父亲并不是特别迷信的人,祭灶也不过是为了讨个彩头,遵守传统而已,因此虽然供品算得上丰盛,但是香炉不过是一个个放进去泥土的易拉罐而已。
通常是一轮祭拜过后,春晚就开始了。为了不错过春晚,我通常选择不留在院子里等香烧完,而是回屋子去陪那些同龄的孩子们。而父亲为了不延误下一轮祭拜,会选择站在屋子的门口,看一看电视,再看一看窗外。
一轮祭拜到下一轮祭拜的标志,便是香的燃尽。因此必须有个人一直守着。小时候大多是父亲来守,最近几年里大多就是我来守了。三轮香上过以后,撤去香炉,把整院的灯都打开照得亮亮堂堂,灯火通明,我和父亲便会回到屋子里面。
这个时候,就是吃年夜饭的时间了。亲戚们在放完烟花以后一般会选择留下来,安心在家里等着我们祭灶结束,而后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。
靠着每一年的年夜饭作为媒介,我与我这一辈的兄弟姐妹们感情还算深厚。年夜饭每年样式都不尽相同,但不论怎么变化总会有一条鱼放在桌子上。这条鱼寄托着对来年美好的祝愿。
这样的场景,现在不多见了。儿时的玩伴大多长大了,不再爱看烟花,亲戚家的孩子们也更愿意在自己家过春节。我家的年夜饭便成了象征性准备准备的东西。餐桌前大人们的闲谈,小孩子的笑语,都一年一年的,消失在了除夕的夜晚。
这么多年,总归是越长大年味越淡了。但回头去仔细想想,年的痕迹,仍然无法从年三十的夜晚中剥离,只是人们的联系变得更加方便,从手机上就能送出彼此祝福,只是冷冰冰的文字少了几分相见的温度而已。
我们的情感流淌在时光的血脉之中,不会随着日月的变换而渐趋淡薄,所谓少了的那股味道,只是人们强调所必须要有的一种仪式感。
其实新年钟声响起时,最亲最爱的人都在身边的话,年味便无所谓有无,人这一辈子活着,无非是为了这些人罢了。年夜饭所承担的,更多是纽带的作用,承载着人们的情感,维系着人们的联系。
每一年三十的子夜,最后的烟花留下的痕迹随风消散时,我们看着这个世间披上一层新衣,如同焕然新生,留在唇齿间年夜饭的滋味便同这喜悦一起酿成世间最美的美酒,陶醉了每一个沉浸在年的余味中的人。